当网约车司机，还能赚多少？

冯丽婷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博士生本文所观察的网约车司机主要是普车、快车、一口价，专车司机除外。司机群体主要来源于打车平台软件，如高德、百度出行、花小猪。观察时间从今年年初起，疫情放开后。一、网约车平台的实质是“资源整合+供需对接”，“扩大规模+技术投入+精细运营”是网约车行业的生命线。起步阶段的经营模式主要是吸引车主入驻，满足市场乘车需求。因此门槛比较低，主要自己有车、有驾照、简单完成注册认证即可成为一名网约车司机。随着车主增多，融资增大，平台做大做强，已经发展出隐性的准入门槛，即租车、售车业务，而这项业务也成了平台新的营收点。开网约车两年的袁师傅向笔者描述他的入行过程，“最开始做专车，因为自己有一辆比较好的车，不需要从平台上租。但开了没小半年，平台以自己的车开了6个月，有点破旧为由，不允许继续开。如果要开专车只能租借平台公司的车，但要排队等三个月。除非给点钱，走后门就能很快开上。平台专车每辆车每月租金6000元，自己不想租那么贵，就租了普通车，普通车3000元租金。”二、网约车司机的生存状态可以概括为“密集投入、极限收入”。1.12小时制的工作时间。一般来看，网约车司机每天上班至少开足12小时，每天跑300公里以上。从早上7点到晚上10点多，每周七天不间断，形成“7710”的工作时间制。周末出车时间相对晚一点，9点出车，晚上12点多收车，主要跟着乘客的活动时间走。不过，据笔者了解，大部分网约车司机都是超过12小时，一般都要到13-15小时。能够跑12小时就休息的网约车师傅有两类，要么是30岁以下年轻人，没有结婚“一人吃饱全家不饿”或者有父代支持帮衬，要么是完成人生任务的55岁以上中老年人。他们的共性特征在于家庭负担不重。2.稳定日入200-300元。几乎所有的网约车司机都和笔者说过，“每天跑12个小时，一天收入200-300元，已经是顶天了！”平均换算为小时，大约每小时16-25元，没有超过30元/时收入线。这200-300元是纯利润，它是怎么来？营收上，日子好能有个5、600元毛利，日子不好3、400元。所谓好日子，其实就是刮风下雨天生意多，或者能够接到跑出市区的长途单，但那基本就是看运气，不可控因素特别大。成本上，大部分网约车司机入行都租平台公司的车，普通车租金3000元/月。每天全部花销是200元，包括租车日均100元，吃饭，充电费要50-60元。再加上平台抽成25%-28%，国家规定的抽成天花板。为了节约开支，很多网约车司机在外面都是只吃中午饭，早饭、晚饭都会回家吃。200-300元是非常稳定的“死工资”，主要是平台的精细严密算法。武师傅和笔者说道“现在每一单收入都是明码标价，平台都给你把价格算得清清楚楚，要想提高收入，就得多跑。”大家只要稍微留心每一笔订单的明细就能发现，订单总金额精确到不同时间区间公里单价，比如早晚高峰与常时段的公里单价是不同的。3.过去会开车是技能，现在开车是体力活。网约车司机是一项时间和体力双重密集投入的职业。地图软件的发达使得即使是外地或刚入行的司机也不需要识路、认路，但是没有足够的时间付出是赚不多相应的收入，“时间=收入”是大部分网约车司机的共识。三、当平台发展到一定规模，叠加后疫情时代经济形势的影响，网约车司机的职业生态环境发生变化，网约车司机群体具有以下特征：1.全职为主，兼职为辅。平台刚兴起，为吸引司机入驻注册，抽成在8-10%（滴滴平台）。随着平台司机数量达到超规模，抽成增高，数据计算更精细，收入线已经趋于稳定，网约车已经不再像7-8年前那么好赚钱。现在兼职网约车是不能维持生计，只有家庭负担不重或主业收入高的人可以兼职跑。荆门袁师傅描述，“现在开出租车，是赚不到大钱，只能保障生活，平台都给你算好，每天就是那么多钱，每一单太少了。”2.中年人再就业，疫情后成为全民行业。经过疫情，传统行业基本都受到打击，在行业转型时期，很多人都进到网约车行业。入行前有的是做服装批发、饭店经营，或是物业经理、产品代理等，在武汉生活、工作较长时间，至少5-6年。这部分入行群体大多集中是40-50岁之间，正值人生中年，基本都结婚成家，小孩在上学，家庭开支大，生活压力大，处于家庭发展的积累阶段，家庭现金流不能断。其中运气好的能够在武汉买房。所谓运气好，其实是个人生命周期恰好叠合时代发展趋势，大部分是刚好到结婚年龄，工作几年有积蓄，在武汉房价没有涨起来前买了房，生活压力相对比较小。这部分群体进入网约车行业大体有三类原因：有的为了还生意债、还房贷。生存压力迫使他们超体力劳动，付出超额时间，不是“7710”的时间制，而是一天只休息5个小时。笔者遇到过一位欠款30万元的网约车师傅。他每天至少要跑17个小时，连着跑，没有休息的时间，有时候要跑到18-19个小时。只有家里有事情，他才不跑。每天高强度的连轴跑，对于身体机能是极强的挑战和消耗。师傅说，“跑的头晕晕，整个人都不好，感觉都快死过去，太累了！有时候踩刹车，车子停了，自己还觉得脑子还再转”；有的是被裁员，行业前景不明朗，先开网约车做着，看看未来怎么打算，开网约车只是一个过渡，还是要回到原行业；有的是做了一辈子生意，市场行情不行，但还没到退休能过做得动，在家里闲不住出来找事做。他们跑车的心态比较放松，觉得，“跑滴滴比较自由，想什么时候跑就什么时候跑，跑累了就休息。又不是要靠这个挣钱，没必要那么辛苦。”（徐师傅）3.自由与生计之间：90后年轻人的入行之由。普通学历的90后及00后青年择业的一大鲜明特征便是“自由”，进厂打工是不可能的，也不想受平白无故的气。工厂半封闭式的生产空间、规定到点的作息、严格的工厂纪律、流水线的打工生活等等，是没有办法让爱自由的年轻人站得住。“美团”、“网约车”等平台兴起，提供灵活的就业机会，可以随时做也可以随时不做。遇到一位95后的网约车师傅，他之前是做了半年美团，后来开网约车。谈及美团和网约车的差别，他和笔者说道“觉得送外卖和开滴滴差不多，都是辛苦钱。现在开滴滴挣不到大钱，只能是生活。没有打算一直干下去，过段时间再看看”。他们也都觉得开网约车比美团要好，这种好主要还是指工作安全度高。“出租车还是比送外卖得好，送外卖风吹日晒，出租车好歹是‘车包人’，送外卖是电动车，‘骨包车’。送外卖是最辛苦的，送快递还能好一点。”从综合性价比看，外卖最辛苦，次之网约车，再次之快递。这三大行业成为大部分低学历年轻人的工作流向。